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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事相親之後 (11-21)作者: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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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3: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一)替補
來人是簡亓。
陶桃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擦嘴,才想起顧及形象。
他們還真的是快有兩個多星期沒有打上照面。
她一時多管閒事的幫忙,巧合又生了出來,小孩的家屬是簡老師。
陶桃將餐盤往另一邊挪動了一些,說話不自覺地停頓,還是打了招呼,「簡老師晚上好啊。」
乾乾巴巴,又非常合適妥帖地打招呼。
她自覺尷尬的氣氛開始蔓延,好在已經吃得半飽。
無意義的寒暄並不是很必要,客套地誇了小孩乖順懂事。
「簡老師,那我就先走了。」陶桃沒再說些什麼,端起餐盤告別走人。
「簡之之和陶老師說再見。」
簡之之還沒吃好,停了筷子禮貌地和陶桃告別,「姐姐再見。」
剔除了多餘的接觸,陶桃走下食堂台階心不在焉。
陶老師,本就該是如此同事之間客套的稱謂。
說話的人並無其他用意,她卻忍不住去想對方說話的神情。
自作多情的人往往承擔作繭自縛的後果。
陶桃竟開始為對方真對自己如此客氣,而莫名失落了起來。
他們本就交情不深,不是嗎?
夜深了,記不清了。
真要回想起來,她其實也沒有看清對方,今日交集徒留成記憶里的模糊印象。
錯愕的酸怪,跟著陶桃走下最後一級台階。
忽然起風,便再次不著痕跡被吹散了。
*
簡亓坐在了方才陶老師坐過的位置,等小孩溫吞地接著吃東西。
「夜宵是剛剛那個姐姐幫你刷得飯卡嗎?」
簡亓原想簽了假條就走,不料又被其他事情耽擱,好在趕來食堂後發現簡之之正在安心地吃飯,巧的是陪著他吃飯的人是陶桃。
那位刻意躲著他的相親對象。
小孩這才意識到這件事,「對的。」
簡家的家庭教育頗為嚴格,人情世故方面簡家老爺子雖然一個人帶簡之之,但從小周邊親戚對他隱晦態度,簡之之也學會了一些審時度勢。
「小叔,你認識那個姐姐嗎?我們下次是不是也該請那個姐姐吃飯。」
簡亓自然是不會去同侄子解釋和陶桃的關係,順著他的意思接著說。
「下次如果有機會,再碰到她的時候,你可以去問問她。」
本周離校前的安排是元旦晚會,從午飯後兩個年級都開始隱隱地躁動起來。
往年元旦晚會最後的保留節目是高一高二兩個年級組選派教師上台合唱《難忘今宵》,當時趙老師在辦公室抽人的時候,陶桃推說自己五音不全,逃過一劫。
結果同辦公室的老師,突發性胃炎請假,陶桃也就成了臨時頂上來的人,直接參與報告廳下午的彩排。
表演時的服裝是統一定製的白色衛衣,印上了臨城中學的校徽。
陶桃和林霜身高差不多,只是身形更瘦些,圓領的衛衣穿身上顯得尤為寬鬆。
這種齊聚在一起的活動,一年也沒幾次。
陶桃到得早,好在趙老師也在,她這才知道要站的位置是第一排中心,正對著立麥。
「趙趙,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
陶桃難得撒嬌,趙老師看個稀奇,揶揄地玩笑道,「你當真要和我換位置啊。」
「你該不會是最前面有手麥的領唱吧?」
「那不是,我在第二排左數第一個的位置。」
能站在鑲邊的後排,陶桃求之不得,這事她本就是個臨時來湊數的,晚上渾水摸魚混在人群里唱一首歌的時間也就算了。
老師們終於來得多了些,陶桃已在隊形里等了許久。
這次表演看起來頗受領導重視,借著節目的編排,搞形式上的教師隊伍團建,連傳說中很是名貴的鋼琴都從音樂教室被搬了過來。
鋼琴正好被安置在陶桃站位的右前方,也不知被安排彈琴的老師是哪位同事。
陶桃最開始先發現的是簡之之,今天小孩穿的比那晚遇到時齊整,頭髮像是被人好生打理過,梳成了好看的偏分髮型。
簡亓今天扎眼得過分,從側門緩不濟急地趕到,走上舞台,步子不徐不疾。
為了今晚的節目特意換上了正裝,更顯得身形頎長。
陶桃藏匿在人群中,白色衛衣笨重寬大,聽到身旁的女老師花痴地感嘆。
「高二數學組的這簡老師長得是真好看啊,也不知道晚上會引起多少學生的起鬨。」
男人入座於琴前,翻開譜子。
在現實中確實少見這等男色。
怎麼有人工作了這麼些年,身上還留有意氣風發的模樣。
陶桃不認識這位同事,總之是個生面孔,但能確定不是教高二會再遇上的人物,也就順著她的話,附和了一句實在少有。
殊不知轉頭,簡之之這小傢伙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台上站在了她身旁。
「姐姐你今天怎麼也在這兒,」今天好生打扮過的簡之之有些臭屁,發出邀請,「晚飯要和我還有小叔一起吃嗎?」
老師們都到位得差不多了,人群里的吵鬧聲逐漸小了下來。小孩見她沒回答,環住她的手臂,又問了一遍。
「姐姐,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嘛?」
童聲的解析度太高,這次的提問實實在在讓周遭的人都聽得清楚。
簡亓原是沒注意到陶桃在參演人員里,聽到簡之之的聲音看了過去。
「簡之之,過來。不要影響老師們排練。」
簡亓厲聲地將簡之之喊了回來,認領了這小鬼頭是自己家的孩子。
無需任何多言,卻暗暗讓人明白兩人之間似乎存在什麼隱秘的關聯。
旁邊的女同事也不搭腔了,些許是覺得尷尬。
彩排沒有耽誤太多時間,過了三遍流程,陶桃則混在人群里張嘴小聲合唱。
主持人說完串場詞,感謝各位老師這一年來在教壇的辛勤耕耘。
正式的演出作為晚會的最後一個節目,需等到晚上八點半的光景。
這邊彩排結束,負責人說學校請了專門的化妝團隊,貼心地提醒有需要的老師可以先去後台化妝。
陶桃今天出門前已經化了提氣色的淡妝,和趙老師打過招呼,就準備回辦公室了。
趙樾的回應意有所指,她明明站在隊伍中間,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八卦的氣息。
趙老師知道兩個當事人都是個臉皮薄的人,沒說任何過火的調侃話,只是這看人的眼神就讓陶桃感到有些太自在。
如她料想,簡之之這小鬼又來找她了。
這次是簡亓直接同她搭腔。
「一會兒有安排嗎,有空的話晚飯和我們一起吃個飯?」
眼前的簡亓讓人難以拒絕,雖然不能粗俗地歸於帥得慘絕人寰,但確實難以對他說出拒絕的話。
人情實在談不上,她就只是給著小孩刷了次飯卡,請客吃了一碗麵條的小事。
簡之之跑了過來,自然地默認陶桃同行,纏著自家小叔說想要去東苑吃蟹煲。
「陶老師吃得慣蟹煲嗎?」
「都可以的。」
儘管對這次吃飯的邀約有些雲里霧裡,畢竟人家請客吃飯,陶桃當然沒什麼意見。
身上的衛衣寬大,再套外套顯得人格外臃腫,想著就幾步路,索性就冷一會兒吧。
寒風凜冽,恍惚發現簡老師今天走在自己的前面。
簡之之則挽著她的手,這小傢伙和叔叔生活的日子實在比在醫院滋潤得多。簡亓在吃食方面對他毫不吝嗇,也不像老爺子一樣強制營養搭配。
想要什麼小叔就給什麼的日子安逸得他一路蹦蹦跳跳,話說個不停。
「姐姐你的名字叫什麼呢?」簡之之對陶桃有著天然的好感,小孩子的喜怒沒有來由,或許也微微察覺到只要在這姐姐面前,小叔就變得更好說話。
「陶桃。」簡亓一直沒有加入他們的對話,唯獨這句。
(十二)愛人
「陶土的陶,桃子的桃。」陶桃做了更具體的介紹。
「像水蜜桃一樣的名字,桃桃姐姐。」簡之之人如其名,嘴是真的甜。
名字本是迭詞,陶醉從小稱呼她就是叫姐姐,大些了變成平日喊一聲姐,連名帶姓再加個姐姐的稱謂實在有些肉麻。
「你可以叫我陶老師,陶桃也可以的。」
「小陶老師?」簡之之感覺叫陶老師有種叫自己班主任的生分,加個小字,又冒了一句好話出來,「我感覺小陶老師看著比小叔年輕。」
「是小桃老師。」
只聽走在前面的簡亓沒來由地忽然輕笑一聲,簡之之噤了聲,以為是自己說小叔年紀大,小聲嘀咕他確實覺得小陶老師看著比小叔年輕。
上車時,簡之之懂事,無需任何交代,直接跳到后座,把前排留個陶桃。
陶桃這次坐簡老師的副駕,不比上一次拘謹,內設與先前無異,添上了些小孩愛好的擺件。
東苑是離臨城中學比較近的商圈,現在四點多,今晚因為元旦晚會兩個年級都取消了前兩節的晚自習,留給晚飯的時間還很充裕。
「小陶老師你之前嘗過東苑的那家蟹煲嗎?」
「沒有呢。」
「除了蟹煲,他們家的蟹黃拌飯也超級好吃!」簡之之趴在靠枕上,側著頭開始和小叔說晚上想點什麼。
「你倒是很會吃。」簡亓好脾氣地應著侄子的話。
「還不是爺爺之前都不怎麼帶我出來吃飯嘛。」
按照輩分,簡之之本該稱呼曾祖父或者太爺爺。一來簡之之畢竟從小就是老爺子貼身帶著,二來又不想把老頭稱呼得那麼老,簡家就隨著簡之之就這樣沒大沒小地叫了。
陶桃帶著簡之之先去店裡排隊,還算幸運,剛好有一桌四人空桌。
照簡亓的意思應該是他們先去點餐,把菜單給簡之之,既是簡亓做東,讓小孩點喜歡吃的東西總是不會出錯的。
插曲來的不是時候。
陶桃在市區本是遇不上幾個熟人的,學生家長的話她也沒有聯繫甚密的。
年輕女人走過來同她打招呼她有些錯愕。
自來熟地搭起話來,「之之媽媽,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啊。」
之後的話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套話,女人的兒子看著像是簡之之的同學,陶桃原本想作解,小孩在暗處捏了捏她的小臂。
是簡之之不想她解釋。
陶桃會意,不吃對方的那套,氣勢不輸地反問,「您是?」
「哎,我是洋洋媽媽啦。」女人有一搭沒一搭開始和陶桃要套近乎的架勢。
陶桃簡單回應,這方面的客套話說得信手拈來。
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簡亓一出現女人便轉移攻陷的陣地。
說來說去原來是聽說了簡老師是臨城中學的數學老師,想問如果私下有開班的話,能不能加個名額,給他們家正在上高中的老大補習數學。
男人出現將她攬在身後,獨自上前同這個無厘頭的請求交涉。
「不好意思,我和我愛人平常工作都比較忙。」
愛人?
陶桃怔住,不可置信地側頭看他。
「實在不好意思,再說私下給學生補習不和規矩的。」
只見簡老師三言兩語不給對方任何繼續發揮的機會,女人只好帶著小孩悻悻而歸。
飯桌上氣氛微妙,直到開胃的前菜上來,陶桃才注意到他已經點好菜,買好了單。
剛剛的插曲有些冒犯,簡亓沒有當著小孩的面同陶桃解釋的打算。
微信消息先頂了上來。
陶桃還沒點開看,簡之之先委屈上了。
簡之之在東苑小學讀一年級,這個年紀的小孩童言無忌,攀比的東西也不著邊際。
他本就沒有父母在身邊,前兩天小叔叔開著氣派的車來接他,同學們都說簡之之的爸爸長得好看。
小孩子的虛榮心冒了上來,沒有否認。
簡之之從小就聽大伯母說過自己爸爸和小叔眉眼上有些相似,自然而然產生了些依戀。
小孩不是彆扭的性格,只是稍微較同齡人敏感了一些。
簡亓沒再提剛才的事,無意深究小孩在學校里說了什麼,都是可以理解和猜想到的東西。
動了筷子,主動給簡之之先夾了菜。
又找服務員加了道簡之之喜歡的甜品,用含蓄的方式哄著,簡之之也不鬧脾氣了,順著杆子找下台階。
陶桃只是戰術性地喝水,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牽扯其中。
眼前的茶水由簡老師續上,服務員將蟹煲端了上來,簡亓為她盛了一碗蟹黃,先開了口。
「吃得慣嗎?」
舀了一勺,碗底的米飯中和了蟹黃入口的咸鮮,就算無法專業地說出所以然,也能品出味道的特別。
此時坐在對面的人,照舊是將注意力落在了她身上,吃飯之餘等著她的反饋。
陶桃嘗過味道,「好吃的。」
好在飯桌上還有個簡之之緩和氣氛,「是呀,我也覺得好吃。」
簡之之感覺和陶桃疏遠了些,不再喊她姐姐了,畢竟還求人家別否認他在同學面前撐起的小虛榮心。
可孩童哪裡理得清這些,知道犯錯後偃旗息鼓。
陶桃夾在中間,雲里霧裡。
微信里的消息是簡亓為方才冒犯所道歉。
「沒事的。」陶桃怕簡老師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沒什麼關係的簡老師。」
簡之之跑去上廁所了,餐桌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之之的父母不在身邊,常年都是家裡老人照顧著。」
兩人獨處,簡亓避重就輕和陶桃解釋。
其實不需要交代這麼多的,他們的關係點到為止,說是朋友都客氣了。
被人大方護在身後的經歷少有,陶桃和家長溝通交流的經驗也不少,還是能夠輕鬆應付的。
陶桃從剛才開始就只夾了些年糕土豆的配菜,穿白色上衣只是推辭,她主要是覺得在簡老師面前啃螃蟹不太雅觀。
死要面子活受罪。
簡亓摘了一次性的手套,陶桃注意到簡老師正用商家配的小剪刀拆解蟹肉,她學不來這精緻的招式,只當是在為小孩處理。
卻不然,眼前人將盤子推到她面前。
「小桃老師嘗嘗看。」
他又開始稱呼自己小陶老師了。
這類體貼,不是令人難以承受的,卻是訝異的,畢竟陶桃覺得簡亓實在無需對她這樣。
禮尚往來,陶桃記下要找機會給簡之之也買些玩具,拐彎給簡老師回一下禮。
彼此的牽連又生了出來。
陶桃道了謝謝,把對方的體貼當作是風度。
簡亓今天這一身也不算過於正式,不是那種一上台就可以頂替主持人發表獲獎感言的架勢。
此時簡老師脫了外套,裡面的黑襯衫如他這人一般,克制又低調。
款式在日常生活中極少見,不知是不是定製西服,如此修身板正。
下午她還可以在暗處偷偷看他,此時這人坐在她對面,陶桃的視線又不想意有所指,直直地落在男人身上。
「簡老師今天穿得好正式。」
其實她表達不是這層意思,但也無法直白的和他說,你今天這麼穿很吸引人。
外貌和事業,通常是感情延續的兩大條件。
拋開其他現實的因素,簡亓確實對她胃口。
「之前好像沒有在排練的時候見過你。」
「我們辦公室的老師請假了,今天臨時來湊個數。」陶桃直言自己不善樂理,也沒有想到簡亓會上台演出。
「很多年沒彈了,其實也有些手生了。」
簡亓這次上台是葉常國的指示,臨城中學的音樂老師少,每年負責元旦晚會的策劃都忙得焦頭爛額,應付節目彈一首基礎的曲子的任務趕鴨子上架,便指派給了最相熟的簡亓來做。
葉常國是他父親的朋輩,打著見證簡亓長大的旗號,在青年教師隊伍里挑人頭,全都安在了他頭上。
陶桃對簡老師的刻板印象又深了些,瞭然對方家境不凡。
她不是一開始就是聽話懂事的小孩。
陶正身體還硬朗的時候也很寵陶桃,那時候陳淑還沒有懷二胎,家裡只有一個小孩,年幼的陶桃也獲得過全家人的關注和寵愛。
孩童總是天真爛漫,羨慕櫥窗里的精緻鋼琴,幼稚地想像穿上蓬蓬裙彈琴成為受人矚目的小公主,獲得掌聲和追捧。
等到上了小學,陶桃央求父親說如果自己可以每次考試都可以考滿分,就能夠去學鋼琴的興趣班。
滿分的試卷攢啊攢啊,終於迭成厚厚一沓。
父母卻食言了。
「陶桃,我們家和小姨家不一樣,家裡支持不了你學這麼貴的東西,你知道嗎?」
陳淑不給孩子胡攪蠻纏的機會,用最現實的方式告訴她不要異想天開。
(十三)熱氣
上大學後,陶桃了解學鋼琴並不算是太燒錢的愛好,入門課學些皮毛的價錢並非難以接受。
那時的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糾結這些事情,兼職賺錢攢生活費才是她大學生活的常態。
轉念想到小姨難道沒有和簡亓家人提過陶家的基本情況嗎?
明明看名片知道是認識的同事,簡亓為什麼會答應和她相親見面。
但事情塵埃落定失去時效,間隔太久理應翻篇。
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因此更近一步,糾結中間是哪位媒人作祟沒有意義。
陳淑自她工作後就一直滲透嫁個有錢人的思想給她。
母親想要在體制內市區全款有車有房的好女婿,可曾考慮過自己家是什麼條件的。
簡亓待人接物挑不出錯處,對方從未有意展示過任何優越。
以陶桃這類人,別人只是對她展示一點點的好,她自覺能找出理由說服自己不會因此沉溺。
移開視線,掩飾自己情緒反酸。
對比雙方的家境,提醒自己不要得寸進尺,已成為下意識作的心理暗示。
二次加工摘取蟹肉處理得細緻,腿肉部分都是完整的。
這家店的火候掌握得很好,平時不怎麼吃的人都能嘗出鮮美的滋味。
簡之之洗好手跑了回來,嘟囔小叔偏心,會給陶老師挑蟹肉從來不給他挑。簡亓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小鬼立刻收聲乖乖自己啃螃蟹。
吃過飯簡之之路過零食店走不動道,簡亓說這家店和家樓下超市賣的東西差不多。
「才不是呢,這邊東西多多了。」簡之之軟磨硬泡,簡亓拗不過他,讓他想買什麼挑得快些。
陶桃則和簡老師推著車子跟在簡之之身後慢慢走著。
原先沒什麼飽意,後來就著蟹黃半碗米飯下肚也有些撐,現在閒逛起來權當消食。
這家店是促銷零售的模式,品類倒是齊全。
想起自己放在學校的存貨沒剩多少了,也提了個小籃子買了些速食當作之後晚班的夜宵吃。
工作後陶桃總喜歡囤放一些休閒食品在公寓里,雖然現在住的地方只是個幾平米的小房間,她喜歡把東西堆得滿當,看去覺得很有安全感。
簡亓見她拿了不少麵包,「很喜歡吃麵包嗎?」
「有時候改卷子或者有工作直接當晚飯吃了。」陶桃對吃的不是很挑,人犯懶就不想去食堂,有時候晚上不太餓將就地隨便應付應付過去了。
這邊有不少沒嘗過的小麵包,陶桃看著每個口味都拿了一些。
簡之之抱著一堆小零食跑了回來。
簡亓皺眉,「少拿些垃圾食品。」
簡老師教育簡之之的是,陶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好像也都是深加工的各種零嘴和速食代餐。
「小孩子愛吃嘛,之之一次性不要吃多就好了。」陶桃見簡之之撇著嘴,幫著說了句好話。
「嗚嗚小陶老師說得對。」簡之之跑過來貼著她,堅定地倒戈陣營。
零食裝滿一籃,陶桃帶著小孩先去結帳。
店員詢問是不是本店的會員。
陶桃婉拒了辦理會員卡的推銷,「不用了謝謝,麻煩分成兩個袋子打包。」
簡亓拿了幾盒冷藏保鮮的黃桃酸奶走了回來,「這個算在一起的。」
臨付款又被搶先一步,只聽見身邊人說了刷會員卡,店員連忙接過。
陶桃懊惱,又占了別人的便宜。
簡老師紳士得過頭,實在不需要如此客氣。
雖說這些都算不上什麼,陶桃的性格做不到心安理得占別人的好處,堪堪說了句謝謝,開始計劃如何還上這些人情。
車開回學校晚會已經開始了,五班的表演是第四個節目,還能夠趕上。
「下車把酸奶帶上。」
聽到小叔的吩咐,簡之之規規矩矩地從袋子裡拿了酸奶出來,忍痛捨棄了帶上薯片的念頭。
冷藏的酸奶是連在一起的獨立包裝,「小陶老師給你一盒喝。」
簡之之識趣,知道酸奶哪裡是買來給自己喝的,氣哼哼地順了幾包軟糖塞在兜里,準備趁小叔不注意的時候偷摸吃。
陶桃在群里翻找預覽過的座位分配圖,五班坐在後排。
進了報告廳四周聲音混雜,分辨人聲變得困難。
「簡老師,九班還有很多空位,要不我先帶之之去我們班那邊坐著吧。」
陶桃回頭髮現簡老師倚著門,恐怕是沒有聽清她說什麼。
湊得近些再次發問,「簡老師?」
「陶桃。」簡亓喊她名字。
熱氣從後頸蔓延到全身,只聽對方問道,「我也能和你去五班坐著嗎?」
陶桃看向二班的位置,快班的優待慣常是分配在最前邊,大致看去基本座無虛席,默默圓了自己的訝異,「當然可以的,簡老師。」
簡老師,陶桃無意識將尾音加重,繼續提醒自己。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為人師表,亦是她的同事。
遠處,五班學生小聲討論了起來。
「哎,陶桃來了。」為首聊天的人發出提醒,班主任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安分守己地拉響警報。
「她旁邊的人是簡老師嘛?」女生收了擺在空位上的零食,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吃了。
「是簡亓,」另一個女生戴上眼鏡看得清晰了些,激動地發出爆鳴聲,「我天他今晚好帥啊,穿了西裝!」
「笑不行了,陶桃怎麼把校徽穿身上了。」
「可能也有表演吧,我看隔壁班老師也穿了。」
···
陶桃牽著簡之之過來,找了一個靠近過道的空位置,學生狗腿地夸簡之之長得可愛,熱情地招待起來,「老師這小孩是你家的嗎?」
「簡老師家的。」
一群人不知道誤解到什麼地方去了,反響激烈。
「什麼?!簡老師竟然就這麼英年早婚了。」
簡亓落座聽到議論沒有解釋,後排討論得安靜了些,五班多是女孩子,簡老師留給她們的印象和陶桃無異。
無非一個是數學老師遙遙一看就讓人有距離感,一個則是他們的班主任管得嚴還總是不苟言笑。
簡之之把酸奶插上吸管,開始看演,小傢伙目不轉睛倒是入迷。
陶桃也有些渴了,這個牌子的酸奶剛剛經過冷藏櫃時注意到過,當時想著需要冷藏,公寓里沒有冰箱,視線不作停留便移開了。
說起來教師公寓原先每戶都是配有小型冰箱的,她申報下來的設備一直放在公寓一樓門倉,拖久了也忘了去領。
報告廳的座位排得緊湊,簡老師坐在她身側,距離近得抬手仿佛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外衣正在摩擦。
陶桃想起來還沒問過小孩的名字,「之之名字里的之是哪個之?」
「之乎者也的之。」
上一個節目結束,場內一瞬暗了下來。
衣物上好聞氣味從暗處飄來沾染周身,陶桃不自然往另外一邊移了移,單方面地划上安全距離。
許是荷爾蒙自覺分泌,只要簡老師出現,她莫名能夠聞到好聞的氣味。
視線移開,又想落在哪,是袖口,領結,黑襯衫。
周遭的談笑聲安靜了些,到第四個節目換場。
陶桃從位置上站起來,理應去前排給五班的學生拍攝記錄一下。
簡之之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問小陶老師要去哪。
「你想要和我去前面給哥哥姐姐拍視頻嗎?」
「好啊。」簡之之捧著喝了半盒的酸奶,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往前排跑。
陶桃沒怎麼了解過五班推的節目,原以為是編排了舞台劇,前奏出來,五班的女孩子們選的舞蹈熱情洋溢。
在辭舊迎新的時節,為寒冬注入了新生代的活力。
忽然注意到之前偶遇過和林思佳吃飯的男生,已經不遠處等著。
叫不上名字,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班的,果然一到下場,女孩大方地鑽進男生的懷裡。
她這個角度看得清楚,只得感嘆一句青春或許是這樣的吧。
「陶老師啊,五班節目效果很好啊,那個女生是你們班的嘛?」宋璇璇的四班分在前排,過來忽然搭話陶桃並不意外。
「男生是你們班的?」
「小年輕就是張揚啊。」宋璇璇難得老成,陶桃明白她的意思。
兩個人沒在這個話題再說什麼,互相安慰道希望領導能夠留彼此一片清凈,不要抽風在今晚抓早戀的情侶。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簡之之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
簡之之小小年紀社交能力不一般,等到陶桃在人群中找到他,小傢伙已經板正地坐在了第一排葉校長的身邊。
有說有笑,看樣子像是認識。
趙老師和陶桃打招呼,提醒她該去準備閉幕的合唱了。
還有最後幾個節目,十分鐘的時間留給教師們排一下隊形。
「晚飯吃得如何?」
「味道挺好的,之後語文組聚餐我們可以一起去。」
趙樾聽懂了陶桃話里的插科打諢,不再調侃,走到自己的站位去了。
(十四)合照
簡老師來得比她早。
簡亓作為鋼琴伴奏的老師,本沒有排過位置,進場的順序在最後。
這次不像是下午旁邊還有個簡之之,陶桃在後排等待開場。
「元旦假期有什麼安排嗎?」簡亓主動開口找了話題。
說是假期,其實更準確倒像是調休,元旦過後,高二組要連上整整一周半的課。
臨城中學在放假前辦了元旦晚會,周六上完早上的課,全體師生放假到下周一傍晚再回來。
提前把晚會舉辦了,也是為了學生們在假期不再惦記這事,收心準備全市統考。
「目前還沒有呢。」
報告廳後台不通暖氣,有老師開始抱怨節目拖沓了。
風吹得脊背發涼,陶桃側頭髮現簡老師倚著鋼琴。
鋼琴所在的位置正是風口,忍不住發問,「你真的不冷嗎?」
她覺得簡老師今天這身看著就非常不保暖。
「還好的。」
壓軸的節目結束了,場務的學生幾人成行過來挪琴。
原先他們二人保持著禮貌的距離,退場的人湧進來,前面排好的隊伍集體往後推。
場面有些混亂,不知是誰忽然拌了她一下。
陶桃毫無預兆地失去了重心,緊接著踉蹌幾步,眼看就要往後倒去。
簡亓在後方扶住她,沒有多餘的身體觸碰,只是從身後環住了她的小臂。
感覺發頂擦過對方的唇角,彼此在慌亂中無意識地將距離拉近,失禮地蹭上一吻。
頭皮一陣發麻,儘管隔著衣物仍然能感受到對方有力的胸肌。
緊接著便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陶桃你好像才是真的很怕冷。」
確認她站穩後,簡亓很快鬆開了手。
對方論據充分,簡亓掌心溫熱,她剛剛也不小心接觸到了簡亓的手臂,男人只是看著有些書卷氣,身材表面精瘦,實則結實有力。
雖然只是從後方被人抱住,舉動並不出格過分。
心跳如擂鼓,陶桃底氣不足地安慰自己,明明簡老師下的結論里聽不出多餘的情緒,她卻心虛地貪圖起剛才和他有過的緊貼。
仿佛是她故意沒有站穩,求人幫助,好趁人之危。
原地緩了緩,手腕仿佛還存著些許男人不經意留下的餘溫似的,陶桃把距離拉開得更遠了些。
「我是體質問題,」陶桃說起自己,強扭著收了情緒,「我是體質不好,到了冬天容易手腳冰涼。」
主持人開始說串場詞,終於輪到教師組的節目了。
陶桃話說完沒太在意,別過身子跟著隊伍,簡亓卻把她的話聽了進去。
台下發出捧場的響動,起鬨的學生喊著自己班老師的名字。
簡亓上台入座,伴奏還沒響起,不知是哪個膽大的學生,聲嘶力竭大喊了一聲:
「簡亓,你好帥!」
陶桃有些想笑,她的站位離簡老師的鋼琴又近,感覺對方翻開琴譜的動作有那麼一下的僵直,更好笑了。
原來簡老師也是這麼不禁逗。
進入副歌,陸續開始有學生跑上台給自己班級的老師送花。
林霜請假麻煩了同事,世故地吩咐了學生上台送了一束花。
有學生小跑上台將捧花送給他,陶桃有些詫異,立即笑著接下道了感謝。
沒人同她說過《難忘今宵》還有這個環節,作為班主任她也沒有安排家委會給有節目上台的任課老師準備。
好在也不是所有老師都收到了花,大多都是前排站在外圍的同事。
「陶老師看這邊!」
忽然有學生在台下喊她名字,是五班在攝影社負責晚會拍照的學生。
陶桃還在人群中假模假樣對口型,發現聲音的來源,錯愕地把表情轉換成得體的笑。
表演結束,集體鞠躬完美落幕,學生們有序地退場先回班級。
場館開始躁動,陶桃不著急回去,等其他教職工散場再走。
她還在想送花的事情,拉住趙樾問這個環節是不是一直就有的傳統。
「哎呀沒事的,」趙樾寬慰她不要多想,說只是同事間變相的人情往來。
趙老師手裡也捧著花,「感覺我選花的品味如何,我們班選給小簡的也很不錯。」
表演全程,陶桃的注意力都在跟著旋律找調子,心無旁騖地對口型,沒有關注簡亓的動向。
這麼多相機舉著,若是在台上偷瞄被人記下,實在尷尬。
人潮退去,陶桃和趙樾準備先回辦公室,碰到剛才為她拍攝的學生。
「你怎麼還沒回班級?」李海洋是陶桃自己班裡的學生,沒回去繼續上第三節晚自習,叫住他問情況。
男生摸了摸後腦,「老師,我們寫報道缺些後台素材,可以拍一下你們捧花的照片嗎?」
「當然可以。」趙樾替她答應得爽快,挽著陶桃已經擺上了姿勢。
葉常國把小孩送回簡亓身邊,簡之之笑嘻嘻地接下幫小叔捧花的任務。
「趙老師你們還沒走啊?」見兩位女老師在後台合照,客氣地和趙樾打了招呼。
李海洋見簡亓來眼前一亮,他身上肩負的使命可不僅僅是完成攝影社的任務,還有女生們的眾望。
喜歡簡老師長相的女孩子可不少,剛剛在台下角度不好,鏡頭會被鋼琴擋住,拍不清簡老師全貌,現在正是個好機會。
主動請纓地試探道,「我們攝影社寫校報需要一些素材,可以拍一張老師們的合照嗎?」
葉校長不比年紀主任嚴厲,走的是親和力的路線,對學生的請求一呼百應。
「那咱們就過去拍吧。」
幾個人站在一起,陶桃主動給葉校長讓了位置。
林老師送的花束不比簡亓初次見面送她的那捧,但拍照捧著也占地方,難免扎到旁邊的人。
「我幫你拿著吧。」 簡亓從陶桃手中接過的動作自然。
學生舉起相機開始拍攝,快門定格連續拍了幾張。
「拍的怎麼樣?」趙老師走上前去看照片,葉常國站在中間,右邊俊男靚女實在養眼,「這照片拍得一家三口似的。」
二人對上眼色,不再摻合年輕人的事。
葉校長還有公務在身,和趙老師聊起個別尖子生最近的學習情況,一來一回已經走遠。
趙樾慣常尋她開心,陶桃聽得多了有些習慣,掃了一眼返圖,發覺她穿這件衛衣的樣子真的有些呆蠢。
陶桃不常照相,只會站得板正對鏡頭笑,掃過照片停在簡亓身上。
真是上照。
照片里簡老師在她身側笑得柔和,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臉上帶著少見難言的桀驁。
或許是她想多了。
意識到自己看照片時間有些長,陶桃收回視線,提醒學生早點回班。
場務在做最後的善後工作,陶桃還沒去五班看過情況,打了招呼先到去五班看晚自習。
想起自己的東西還在簡老師車上,折回來詢問他們什麼時候走。
「簡之之今天還沒寫過作業,小桃老師先忙。」
一旁的簡之之中槍,睜大眼睛看小叔全然不知還有這一環節。
可憐無助的七歲小孩,就這樣被分配上了作業,寫著為他臨時列印的鞏固練習。
辦公室的同事見到簡之之,皆誇讚他小小年紀能如此專注認真。
簡亓找出乾淨的紙杯準備去為侄子接水,應了旁人的客套話。
「小學一年級正是關鍵的時候。」
簡之之算著超綱的運算,心說您可得了吧。
李海洋晚三沒回班級,溜出來準備到哪個沒有老師的辦公室導出晚上的照片,躲著領導巡邏鬼鬼祟祟。
轉角就遇上出來倒水的簡亓。
「簡老師好。」李海洋手裡還捧著相機,U盤揣在兜里,為找不到空餘可用的電腦發愁。
見學生面露難色,按照這個時間點,領導的巡邏隊伍已經從一樓開始看各班情況。
「遇上什麼事了嗎?」
李海洋試探地發問,「簡老師您的電腦可以借我導一下晚上的照片嗎?」
(十五)別躲著我
「跟我來辦公室吧。」
一些視頻的導出需要較長時間,課代表送來了今晚收上來的作業。
簡亓讓學生自便,開始批改試卷,中途放下紅筆不經意地對一旁的人提起,「麻煩把剛才的合照傳給我吧。」
李海洋操作迅速,選擇照片時順口多問了句,「那其他老師的單獨照片您要嗎?」
叫住這位學生是他心存私心,打算從一開始就落在想要陶老師的照片身上。
簡亓應了一聲,在學生面前把話說得滴水不漏,「麻煩了,我等會兒轉給他們。」
李海洋傳輸好照片,臨走前再三表達感謝,心裡感慨簡老師真好說話。
點開文件夾,學生將他彈琴時被擋住的底片也一同傳了過來,他不在意攝影的人將他拍得如何,往下翻找到了陶桃的照片。
被抓拍到的陶老師難掩錯愕,手捧著花照舊對著鏡頭禮貌微笑。
畫面里,收到別人送的花她好像也很開心。
簡之之這時候做完練習遞了過來,瞄到電腦螢幕顯示的內容。
「小叔你在偷看小陶老師的照片。」
簡之之抓到把柄,也不知道是誰教他這些東西,看小叔不作解釋隨即擺出了一副我都懂的模樣。
「最後一題,大小比反了。」
簡亓掃了眼簡之之的試卷,字跡潦草,一招便能讓小孩徹底安靜。
手機傳來簡訊,陶老師發來已經回辦公室的消息。
「想回家了嗎?」
簡之之不想寫題目,狠狠點頭,接下去對面串門的任務。
陶桃回到辦公室今晚沒什麼事可忙,關了電腦抬頭就看見了簡之之,小鬼從門外探頭,「姐姐和我們一起走嘛?」
夜晚的氣溫驟降,陶桃換了厚衣服,系上圍巾,織物面料柔軟,從前她在北方讀書不適應氣候總是感冒,次數多了對身體要感冒的前兆都能夠摸得一清二楚。
教師大群里傳來了晚上表演官方攝像的出圖,從燈光控制室往下拍的全景,像素太低畫面不忍直視。
有人牽頭替領導採集民意,聊起來年末的聚餐。
怎麼還有這種集體團建的活動,手機收回口袋,陶桃在群里潛水從不發表意見。
車離得不遠,幾步腳程,簡之之是真的睏了,沾上椅背昏昏欲睡。
陶桃提著袋子同簡亓告別,說不上疲憊,只是一天下來也消耗了不少體力。
天色已晚,明早他們要上早課。
陶桃說過晚上早點休息之類的客氣話,準備回公寓休息。
簡亓從後備箱拿出送給她的花,「晚上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送。」
臨城中學的這種壓軸節目一貫是有送花的環節,聽到陶老師提起是臨時頂替上場,便在軟體上訂了花。
解釋意圖的話並不是很有意義,他行為動機的出發點只不過是,希望別的女老師在收到花的時候,陶桃手裡也能有花。
當然,在看到已經有人為她準備之後,沒有選擇在那時送出。
回憶起簡老師拍照時主動幫她拿花的事情,陶桃忽然懂了那張照片里出現的桀驁。
思緒不知道該落在哪,陶桃沒有直視眼前人的眼睛的膽量,低聲應答道,「晚上是林老師讓學生來給我送的花。」
「哪個林老師?」
年級組裡姓林的老師有不少。
「我們辦公室的林霜老師,三班班主任。」
「嗯。」
簡亓本無意追問是誰送的花,在意的不過是她為別人送的花而心喜,在他面前卻眼神逃避,興趣平平。
所以,她在想什麼呢。
陶桃心情有些複雜,照理來說本不該是這樣。
相處的經歷如過山車般急轉直上,本以為不會再和簡老師接觸,忽然冒出了簡之之的這層,發生的一切又好像是有人在暗處故意順水推舟。
她當然能感受到對方的好意,只是在裝傻,終於想好了該怎麼故作遲鈍地承下這份好意。
抬起頭,發現對方卻只是看著她。
平靜繾綣,又莫名柔和。
此情此景,理不清的情緒涌些許茫然,她根本說不出任何打哈哈大大方方糊弄過去的話。
明明一開始該是簡老師誤會了什麼,但現在發現明明一直在鬧彆扭的人是她才對。
氣氛凝滯,假裝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再也裝不出無所謂的樣子。
陶桃覺得眼睛被風吹得有些乾澀,醞釀了半天,難得勇敢一次把話問出口。
「你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說完又泄氣地重新把臉埋進了圍巾里,不讓人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忐忑地只露出雙眼睛期待他的反應。
對方不會不知道,她話里的留白是什麼意思。
話說得底氣不足,像是試探。擔憂沒來由地冒了出來,簡亓或許只是對她一時興起,她卻好笑地當了真,對異性散發的善意作了曲解,理解成關乎兩性的議題。
不能再聊下去了,藏在衣袖裡的手在暗處攥得更緊了些,指尖刺向掌心的皮肉,企圖用神經緊張換取一絲頭腦清醒。
翻篇的事又被她不解風情地拿出來說。
「當時介紹我們接觸的人,沒有和你說過我的情況嗎?」
「我並不在意這些。」簡老師難得變了臉色,連同嘆息聲輕柔至極。
聲音入耳,變味成了別的意思。
小姨自然想把她當作是人情推出去,就是把她當成一個好拿捏的主,潤色塑造成一個知性完滿的適合結婚的形象。
「但我家裡其實條件一般,父親臥病還有一個還在讀書的弟弟,人生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
陶桃列出自己的家庭情況,第一次和別人提及這些事情,把傷口化成背刺展現給對方看,極端地拿現實去勸退眼前或許對她尚有興趣的男人。
簡亓的眼眸重重垂下,在昏暗光線下更顯得有些失真,路燈將二人的影子拉長。
沉默的間隔並不長,只是陶桃覺得沉重,本不該說這些的,一時難捱至極。
「不要這麼說自己。」這類妄自菲薄評價自己的話確實讓簡亓是有些不悅,對她賭氣的話置若罔聞,喉結上下滾動,放緩了自己的語速。
「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我從小父母貌合神離,跳級讀書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朋友,現在擁有的一切也不是全靠家裡鋪路所得到的,人生也有許多困惱和曲折。」
「我不是這個意思。」陶桃從未這麼無助過,想起來反駁,她沒有任何暗諷簡亓養尊處優人生坦途的意思。
簡亓語調不是她所猜想的責難,反而是耐心地梳理起本不該由他承受的敏感思緒。
「我只是想說,家裡的事情都是能夠解決的,比起這些,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眼前人反問,罕見地直接喊她的名字,在今夜直白地不退讓半分。
「所以陶桃,之後你可以不再躲著我了嗎?」
(十六)那你呢,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簡亓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像是盡力撫平皺褶,把陶桃曾有過鈍痛的傷口掀開極小的口子,和緩地灑上柔和的良藥。
陶桃話中的艱澀不再是極力與對方撇清關係,別過眼去,應答的聲音輕如蚊蚋,低語時袒露心聲,「謝謝您。」
說完改了口,抬起頭看向他,眸中似有微光閃動。
「簡亓,謝謝你。」
對方給的東西不需要太多,陶桃卻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
鄭重其事地叫出他的名字。
儘管此類的場景在這段時間無意識地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從每當別人提起關於他的事情,陶桃不知從何開始總在沉默里莫名分外關注,儘管對他的印象總是在外人口中描繪的他,也不捨得錯過一點了解的機會。
明明根本不算是複雜的音節,終於得以吐出時,好像直呼對方名姓都需要某種勇氣似的。
她這人就是這樣,此時試探,難得衝動一回。
「你是想和我談戀愛嗎?」
陶桃佯裝鎮定,可話說出口,掌心不由地滲出細密的薄汗。
慌張,失了分寸,在發現對方如同怔住的那一刻迅速放大。
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會迎來什麼回答。
戀愛,依戀和愛情任選一種都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東西,她對情愛的態度,一向是如同沙漠裡乾渴奄奄一息的人,提前為自己判決了死刑的到來。看書請到首發站:jizai8.com
所以當有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時,她倒覺得不可思議。
簡亓不給她收回話的機會,給了答案。
「你知道我的意思。」
如果這是確定關係的信號,輕飄飄的,未免太過草率。
陶桃認下了這份客套,勉強自己擠出了笑容,快速將這事翻篇。
「那我能抱你一下嗎?」
陶桃眼底的失意越來越濃,可簡亓偏偏真的大方地張開了手。
擁抱並不過火,雙方都沒有用力道,男人的指尖似有似無地碰到她的髮絲。
陶桃不貪戀這等溫存,只是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冷冽氣味,莫名鼻根一酸。
無聲里,她確認了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喜歡他。
停車場本就是開放的地方,仿佛有人走來,陶桃急忙退後,準備結束這次唐突的肢體接觸。
那人卻忽然將懷抱收緊了些。
車身的高度足夠,樹影藏匿他們於車尾的視線盲區。
影影綽綽,二人的影子交纏。
質感極好的外衣包裹著她,陶桃不敢再有動作,月色銀輝灑下,他們在暗處僵持。
一秒。兩秒。
她第一次和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於是在呆愣懵懂里,自然而然地不知所措。
她本就有些冷,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只是這舉動在此時更像有鑽進對方懷裡的動機。
緊張的情緒隨著過路者的腳步聲愈來愈濃,驀然清醒了些,想起他們是同事的事實。
是啊,他們是同事啊,是這所公立學校的任課老師,是宿舍隔壁的鄰居。
簡亓是競賽組的活招牌,而陶桃不過就是一個無人在意的新人小透明。
陶桃身體緊繃,用氣聲提醒,「有人來了。」
緊張地仿佛他們是一對擔心被老師抓到牽手的早戀情侶,想讓他鬆開手。
而好在腳步聲漸遠,汽車發動。
簡亓這才捨得堪堪解釋道,力道不減,陶桃沒有辦法只得不解地抬頭和他對視。
「陶桃,我不算是一個很衝動的人,」
像是仍有疑慮,刻意停頓試探地尋求回應,吊起她的胃口。
「今晚並不算是一個確認關係的好時機,但我想表達的是,我並不在意外人的評價和看法,不在意家庭環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除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他不過是將自己好看的眉眼垂低些,簡亓在夜色中黯然,可陶桃卻覺得他在責怪她刻意的逃避和冷落,那是一種極具暗示的誘導。
她對此啞口無言。仿佛有人在耳邊提醒,陶桃你看,你做錯了。
仿佛在誘導她,該去回應這個擁抱。
原本垂下的手攀上了簡亓的後背,在即將接觸的時刻放了下來,陶桃捏著對方上衣下擺的一角,紛亂的思緒偏轉,乾了前24年的人生里想都不敢想的莽撞事。
陶桃踮起了腳,湊上前吻他。
她不是不明白。
可他呢,一副情場老手的斯文自持模樣。
「那你呢,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簡亓在這點水的輕吻里自投羅網,陶桃終於在這段關係里占據了上風,男人主動繳械,連同片刻宕機的語言系統,需要時間加載才能緩和過來。
他鬆開了束縛的手。
肢體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回過神來,察覺耳根好像不爭氣地紅了,爾後聽到簡老師欲蓋彌彰地輕咳。
男人應允了關係的確認,「當然。」
陶桃第一次在這段關係里嘗到了甜頭,把失態裝作無事發生,也不給簡亓繼續表示的機會。
「謝謝你的花,祝你新年快樂。」
回公寓的路上,寒風似乎都稍顯溫和,不再凌冽。
愛慕從內里破土而出,正抽生出些細嫩的枝芽,承認喜歡一個人這件事並非陶桃所想得那麼艱難。
愉悅的心情不等她接著回味,拿出手機後才發現錯過了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陳淑打來的。
冷水猝不及防地潑了下來,偃旗息鼓。
陶桃回撥了電話,「什麼事?」
給女兒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接,陳淑對此顯然有些不悅,「你這麼晚不接電話幹什麼去了?」
「剛剛工作上有點事沒看到。」陶桃答得心不在焉,只想知道這麼晚發生了什麼事,值得連打幾個電話。
「上次你小姨給你介紹的那個男老師是不是被你搞黃了?這麼久了都沒什麼動靜…」
陶桃懶得同她繼續爭論什麼,沒辯解也沒否認,默認話里的意思。
是她之前和簡亓說沒什麼必要和介紹人說什麼,暗示他們只是同事見一面吃了頓飯。
可陳淑的數落滔滔不絕,陶桃和家裡關係一般和母親強勢的性格脫不開關係。
何況現在和簡亓之間的關係還是沒有塵埃落定,今晚一時衝動,她初淺嘗到一點甜頭。
依陶桃的性格,和全世界藏掖她的真實想法,勢必在最終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前都不會輕易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心事。
「這麼好的條件,你為什麼就不抓住呢?」
又是這一套說辭,陶桃不是不知道簡亓家境優渥,聽多了不免反感,打斷道,「你這麼晚打電話過來就想說這些事情?」
「我讓人介紹了一個編制里的小伙兒給你認識,家裡條件也是很不錯的,明天人家正好調休,安排你們見面吃個飯。」
陶桃一時覺得荒唐可笑,明明自己才二十五六的年紀,陳淑為何看她如此恨嫁,敷衍道,「我明天要上課沒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學校公眾號都發放假通知了,明天晚上你難道還有課?」
不知道說什麼,話音里陳淑明明是她的親生母親,可話卻越說越刻薄。
「你知道我們家條件不好,女人本來就是剛畢業這幾年要搶手一點,你不趁現在多接觸一些人,怎麼嫁個好人家?」
「我不想去。」
被支配的不悅直衝天靈蓋,情緒翻湧陶桃控制不住自己,手不住地有些顫抖,沒再等陳淑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微信里陳淑發來了對方的名片,陌生男人的照片和介紹緊接發了過來,照例直接通知去某處吃飯的地點。
陶桃將聊天直接移除了對話框,心裡泛出了一些惡寒。
從桌上接了杯水,冷水下肚刺激胃壁,原地緩了一會兒,等情緒平復了,卻也不再想做其他事情。
(十七)他在門外
陶桃無聲地坐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緩過神來,剛才開門時空出了手,忘記將那束花拿進來,門未關嚴,風從走廊吹了進來,絲絲縷縷,與她此時陰濕的心情如出一轍,透著公寓里的潮氣。
花被她遺落在門外,只不過是她稍顯落寞,當真開始希冀某一些原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準備思考未來。
先前的花瓶閒置了半月有餘,這次她心境不同,插花時格外小心,忽然在包裝紙側發現手寫的紙片。
賀卡被不起眼地夾在牛奶棉的絲帶中間,若她心思粗些,略過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平時里看多了高中生鴻鳦滿紙的字跡,簡亓的字無法用規整好看來形容,而是硬挺流暢,力透紙背。
明顯有書法功底的硬筆字,賞心悅目,明明是理科老師,內容寫得很是文藝,並未框定期限,選擇權交於給她。
「小桃老師,有機會一起追日落。」
小桃。簡亓口中的稱呼是她的小字,渾身熱了起來,原來他一直叫得如此親昵。
陶桃不記得何時同簡亓提過日落,手指摩挲紙背,企圖感知對方下筆時的心理。
唯一或許有關聯的,可能是她朋友圈的背景。
照片拍於早些年和大學室友團建時一起爬山時照的相片。
那時候她的頭髮比現在還要長些,大學的時候她不常去理髮店修剪,從高中時潦草長著的短髮一直留長到後腰,在室友的軟磨硬泡下一起在放假前一起去店裡燙了大卷。
她選了最便宜的套餐,花了兩百塊錢,第一次將頭髮燙了好看的卷度,室友們隱約能感覺到她家境不好,於是在處處照顧她這個從南方北上求學的外地人。
燙髮她等了叄個小時,昏昏欲睡,直到理髮師拆下捲筒,室友發出先一步驚嘆聲。
儘管知道這誇讚里大概有違心附和的成分在,陶桃看著鏡中的女人,冷光燈襯得皮膚分外白,許是營養不良缺失某種元素,她發色天生偏黃,乾草般的分叉被修剪齊整,如瀑布般的長髮垂下。
玩得要好的室友玩笑地酸怪道,說她原生髮色就這麼特別,只需要來髮廊稍微打理一下,一份錢就能收穫兩個效果。
不知因何,可能是旁人幾句誇讚加上獎學金到帳,陶桃邁出了嘗試的第一步,將她需要打一周的工賺到的錢花在打扮自己身上。
她傻傻在和室友對視時笑出了聲,覺得這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只是,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從車站波折十幾個小時回到家已是夜晚,陳淑卻因為她花錢燙了頭髮沒有給她好眼色,尖銳的諷刺絲毫不給她情面。
「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你有錢了是吧?有錢就別老是哭窮找家裡要錢。你知道我們家供你上大學有多不容易嗎?醉醉高中還需要那麼貴的補習費,你高中不努力現在只能讀叄流大學,醉醉不一樣,絕對不能走你這個姐姐的老路,也不知道和誰學得把頭髮搞成這個樣子······」
陶桃在飯桌上低著頭,沒有底氣同母親爭辯,捧著涼掉的冷飯,默默地吃完。
之後的寒假裡,陶桃再沒有把頭髮放下來過。
也是這個假期才知道,原來燙完之後卷髮也需要養護和打理。
細軟的發質在日復一日紮起的馬尾里逐漸變直,如同她難得生出的和其他女孩一樣打扮自己的心思一樣。
陶桃再次恢復了在假期拚命打工的日子,因為她知道,陳淑說得斷供是真話。
工作後出於形象上幹練的考慮,也沒再留過太長的頭髮。
相機記錄下,照片定格她在山頂看遠方皚皚群山金輝掩映,當時只覺得這張圖拍得極好,便一直留作了朋友圈的背景圖。
再後來,不知是戀舊還是覺得麻煩,也沒再換過。
鬼使神差他點進了簡亓的朋友圈,內容與簡老師平日待人如沐春風般和煦的形象相符。
動態是全部開放的,儘管發得頻率不高,卻給人一種極會生活的感覺。
內容上看,都是風景為主,人的鏡頭是會說的,他是這個世界有溫度的攝影師。
這些年他似乎去過很多地方,儘管沒有定位,不知目的地是何方,可無論是雪山,或是異國的落葉,還是陌生城市的風土人情,都會被他記錄。
簡亓,有為人稱道的出身、較好的學歷、優異出眾的教學成果。
陶桃怎會察覺不到自己面對簡亓時情緒微妙的變化,像是病態,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表現地莽撞又極力粉飾。
酸澀的情緒蔓延,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更是虛妄的難以描述。
回想今晚的吻,莫名委屈,更多的是迫不及待想見他。
他們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嗎?
陶桃忽然懊惱自己沒有給簡亓多說幾句的機會,她是粗俗的人,不理智不聰明,心思也不縝密,她現在就想聽簡老師說話。
說那種,只會和她一個人說的話。
她覺得自己現在變態得可怕,鬼使神差不知道將簡亓的朋友圈來回翻了多少遍,去想那卡片的含義,該不該去主動提這件事。
可人家寫賀卡的時候也不知道她今晚會主動親他吧。
太荒謬了,她不由嘲笑起自己可沒骨氣,把矜持二字該如何寫都拋得一乾二淨。
明天要上得古文課還沒有備完,陶桃強迫自己退出簡亓的主頁,暫時收起其他想法,放下手機先去洗漱。
宋璇璇給她發消息,說樓下浴室的水管壞了能不能待會兒來她這兒借地方洗漱。
陶桃欣然應允。
洗頭時不由想起從前還是卷髮的某些瑣事,大抵是心中藏了心事,不由開始在意起形象,上網搜了保養的教程,敷上了先前不捨得用的發膜。
正好洗凈聽見了門外的敲門聲。
「正好我洗完了。」
陶桃話音剛落,發現來人身子一僵。
是簡亓。
只是此時的他不再是白天的裝束,也沒穿著今晚同她擁抱時的外衣,只留下還沒來得及梳洗的髮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延遲的未讀消息跳了出來。
簡亓發來了短訊,是一條語音。當然她還沒有時間聽。
「我想了一下,有些話今晚還是應該當面和你說。」
簡亓一路思忖始末,將侄子帶回家洗漱安頓睡著後,便趕回了學校。
時鐘走過,此時已將近快十一點。
陶桃還穿著睡衣,帶著幼稚的干發帽,頭髮滴著水,臉因為洗澡時熱氣的氤氳被熏得通紅。
門沒有大開,陶桃留了一條只能讓她彈出腦袋的寬度。
可現在她的樣子根本不適合見人。
陶桃睫毛微顫,有些結巴,不想讓簡亓看到自己稍顯狼狽不修邊幅的樣子,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你等我一會兒好嗎,我先吹個頭髮。」
簡亓視線掃過她,先一步自覺移開目光,「我在隔壁你好了和我說。」
「啊?」
陶桃對他的話感到訝異,回頭看自己房中凌亂,還不知宋璇璇何時會上樓造訪,眼下這是最好的選擇。
去簡亓房間找他,總比讓這人進來等她吹頭好吧。
關上門後,陶桃以極快的速度吹乾了頭髮。
選擇衣服時,一時躊躇。
此時已近深夜,她總不能再化個全妝去隔壁房間找他。
糾結間,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無需猜是誰,小宋老師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陶桃剛套了一件毛衣裙,應了聲給她開門。
宋璇璇軟綿綿地沖她撒嬌道謝,禮尚往來地帶了些新鮮的水果送她。
宋老師不是沒來她這兒串門過,瞥見她還沒來得及收拾扔在椅背上的睡衣,隨口揶揄道,「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啊?」
陶桃欲蓋彌彰地穿上了大衣,「剛剛來例假了,去樓下買包衛生巾。」
「我宿舍有很多的,哎陶老師你怎麼這麼客氣,剛剛和我說我帶上來給你啊。」
陶桃擺擺手,怕再說下去露餡,學生寢室早已熄燈,學校的小賣部怎可能還開著呢。
緊接著扯了個更合適的理由,說是點了外賣去外賣櫃取。
順嘴問宋璇璇吃不吃宵夜,宋老師也和她接著客氣,婉拒說不了,自己還要減肥。
陶桃目送她進了浴室,鬆了口氣。
「高二數學組 簡亓」再次在列表中登頂,簡亓給她發了新消息。
陌生疏遠的備註,對話框里的人說話卻原不如平日裡包有分寸。
急不可耐地想見到她,發了一條在一牆之隔外等著她的提醒。
「我在等你。」
陶桃抿起唇角,明明有心理準備,忽然開始變得緊張。
不知道談話會持續多久,含蓄地喝了口溫水,還是拿上了房間的鑰匙。
轉身先一步給宋璇璇發了微信留言,讓她待會兒不用給她留門,自己先回就好。
(十八)熱吻
一牆之隔,房內假裝自持的男人又怎會是輕鬆。
簡之之在簡亓離開房間落鎖前叫住他,跟著爺爺久住的孩子,常在老人的鼾聲中入眠,這段時間換了環境,睡眠亦是淺。
深夜的學區房,不同老城區里的市井氣也沒有醫院住院部人來往的嘈雜聲,每到夜裡環境過於安靜,簡之之反倒難以入眠,或是半夜夢醒,總鬧著要和小叔同席而睡。
簡亓折返,為侄子掖好被子,藉口急事回校,轉身落鎖出門。
今晚一連串的事情並不受控,樁樁件件卻全部出自本心。
大概老天都知道他去見想念的人,往常十幾分鐘的車程一路綠燈,直到進了校門,車停在公寓樓下時,才想到今晚何其瘋狂。
他其實還在車裡坐了一會兒。
要不要上樓找她?又該說些什麼。
她會覺得唐突嗎。
可當陶桃真的開門探出身子看來人是誰的時候,一切都顛覆了。
女人剛洗浴的身子散著淡淡沐浴後的香氣。
簡亓從未有過的想法,一種源自原始的慾念,促使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視線,壓抑自己不用餘光關注她頭髮滴落水珠的路徑。
這些水滴會匯向何處,是否浸濕了後頸,如何滑向後背。
等待的間隙,簡亓關了窗,提前開啟暖氣。
暖風陣陣,越吹越熱。
公寓的隔音不好,空調外機傳來陣陣響動,身上某處緊繃的弦,盤根纏繞著,如同此時桌前被翻亂的書頁。
他本裝模作樣翻開習題冊準備擇取新題編入試卷,很快放棄,機械的運算根本無法讓情感層面的旺火平息一絲一毫。
微信還是沒有得到回覆,簡亓再次起身,不動聲色地將站位朝向門前,關注門外的響動。
陶桃鼓起勇氣抬手對著門輕輕敲了幾聲。
咚咚兩聲的尾音還沒結束,裡面的人似乎已等待許久,當即開了門,仿佛時刻站在門邊候著她。
一進門,還沒有等她仔細觀察陳設,先感覺到的,是屋內的暖氣開得格外熱,與廊前的溫度產生巨大的反差,惹得她嗓子有些癢,別過身咳了兩聲。
未開封的礦泉水隨即馬上遞了過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陶桃生出些防範意識,愣了一瞬,沒有接過。
那人誤以為她在意的是瓶蓋,收回手扭開了瓶蓋遞給她。
「謝謝。」陶桃乾乾的抿了一口,道完謝,又一次不知所措。
氣氛很怪,真的很怪。
簡老師的房間添置了沙發,比單人沙發稍微寬些,但兩人若坐下便會侷促。
陶桃在簡老師那句隨便坐的客套里,只好坐在了沙發上。
男人道歉說屋子裡亂了些,緊接又含蓄地解釋,「這段時間簡之之跟著我一起住,有段時間沒回公寓了。」
陶桃環視一周,就算是臨時休憩的地方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條,床頭柜上還放著無火安神的香薰,比起她長期居住的堆東西的房間,不知道要好多少。
或許是她剛洗了澡吹過頭髮,渾身清爽的緣故,方才沒有穿內搭匆匆套上的毛衣裙此時正扎著皮膚,後腰的某處被刮擦地泛著癢,陶桃不好意思當著簡亓的面抓撓,此時有些難受。
她後悔沒有直接穿睡衣來見他了。
反正總不會比她現在如坐針氈假裝鎮定還要更狼狽的樣子。
果不其然,簡亓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異樣,話里關切,「人不舒服嗎?」
這次不比在操場時的分寸,手先一步探了過來,落在她額間,手臂關節的觸感惹得她垂下眼,陶桃一時屏住呼吸,好在對方並不是想做什麼,仿佛忽然近距離的湊近只是想去為她探查體溫似的尋常舉動。
她從前聽室友分析過,如果一個男人和你在一起總喜歡對你動手動腳,那絕對是一個並不靠譜。
陶桃沒談過戀愛,也沒有當過別人的戀愛軍師,當某些親密的舉動,在某些特定空間下發生了接觸時,她真的,產生不出反感。
畢竟只要推敲,所有想要接觸的信號都是她發出的。
從一開始,唐突地任由簡老師為她繫鞋帶、絲毫不掩飾歡喜地接受對方的花;
當胡詡找她難處時,她也期待簡亓能夠為她結尾,成為某些人口中眾矢之的和簡亓走在一起的女老師;
後來明明是她先躲著簡亓,可當發現真的不會再有人會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公寓的時候,陶桃卻藏不住地因此有些失落;
再到今晚,只是坐在簡老師的身旁,她都不可抑制地在想,簡老師那時會在想什麼;
她隨人群退後,對方攬過她。今夜來人時,忽然用了力道抱緊她的那個瞬間。
當然還有自己主動親吻他,簡亓不知所措的那一刻。
細細數來此間那麼多的接觸,她做不到問心無愧,是她縱容誘使簡亓的接近,默許某些當前已逐漸被扼殺地,流言蜚語的出現。
在這段關係中,她不坦蕩,也做不到去責問對方到底對自己是什麼心意。
她很是惡劣,說是躲著他,其實卑劣地想要得到他的關注,她將簡亓這人劃分到不屬於她的世界裡,卻又希望對方可以摒棄世俗家境相差天壤,和她說些庸俗情話。
陶桃不是灰姑娘,但做著滑稽愛幻想的美夢。
「我沒什麼事的。」陶桃將反常歸咎於屋內的暖氣,起身將外套脫了,背過去的手不著痕跡地調整了衣服磨癢皮膚的位置。
隨後起身去看書櫃放著的書,注意到桌上開著的習題卷,終於尋到了個合適的話題。
「簡老師這麼晚還在備課啊。」她故作驚奇對方工作的認真,未發覺男人已然站在了她身後。
距離忽然被拉得很近。
陶桃不是不清楚今晚簡亓邀她來訪的用意何在,可當她真的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
脫下外衣,陶桃便只剩下那片貼身的毛衣裙,女人從未了解過自己的豐腴,收腰的設計將她身段勾勒地極好,暴露在簡亓的視線下,被圈住也只能說是自投羅網。
「小桃老師,」簡亓喊她,輕聲對她笑,指尖這時毫不避諱觸碰上了她燙紅的耳尖。
「你在緊張什麼?」
陶桃從知道小桃是她的小字後便不能坦然面對這個稱呼,臉頰處愈發得熱,絲絲縷縷的熱氣傳來。
真的太近了。
這不同於她今晚在黑暗裡偷偷求取的懷抱,此時的身位,簡老師便是在強迫她直視他的眼睛,不給她打退堂鼓的機會。
這樣的強勢,與平時的簡亓都不同,陶桃只得仰著頭去配合他。
然後,她在等。
她在等簡亓對她說什麼,亦或者,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可隨即發生的事情顛覆了想像,只見眼前的男人軟了語氣,比往常低了的聲線透著沙啞,退讓般低聲問道,尋一個說法,「怎麼親完了就跑了?」
他在撒嬌嗎。
似有煙花在陶桃耳邊爆炸,她又在心裡重複了一遍,簡老師,這是在撒嬌嗎?
這種反差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像簡亓此時看似將她禁錮在方寸之地,卻又讓她的後背舒服地抵在桌前,小心翼翼控制著靠近的距離,怕她頭磕到柜子。
根本就是在虛張聲勢。
今晚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她面前,此時又如此乖順,原來只是來討個名分的?
這讓她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發作什麼,甚至惡劣地開始想要逗逗他。
陶桃側過臉,不應他,轉而故作委屈,「今晚我媽媽又給我推了其他的相親對象。」
第一次說這樣的反話,想去勾起男人的危機意識,陶桃也掌握不好分寸,只是陳述心煩的事實,裝成無法應對的樣子。
她的確根本不想去見那個人,甚至母親轉來的資料合集都懶得點開,但也沒有對策。
她是很沒有骨氣的人,有怒意又沒有力氣跟家裡反抗,若明天那位仁兄主動聯繫她,甚至她也不是沒有可能赴約。
唇上溫熱的觸感來得比她胡亂髮散的思維還要快。
男人對嬌弱的女人從來壓抑不住保護欲,簡亓無瑕顧及陶桃到底在說什麼,當得不到正面回應時只想低頭奪取溫存。
簡亓不會親吻,吻在沒有得到回應後戛然而止,沒有任何的深入,「我不想你去。」
視線灼灼地落在她身上,男人眸中只有憐惜,仿佛祈求,「陶桃,我們不去好不好?」
(十九)可你值得
兩人咫尺距離,呼吸交纏。
這次是他主動貼近她的唇,如此克制再沒有失禮,過快的心跳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陶桃下意識往後縮,手碰到桌前的開關,無意間關掉了房間的頂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就像今晚,再次置身昏暗,陶桃覺得對簡亓的反問感到好疲憊。
陶桃一直在提問,對方也在拿別的問題應答她。
可是,簡老師的脾氣已經是極好極好的了,他甚至在請求她,可不知道為什麼,像被這個吻撞昏了頭腦。
她不高興,簡亓至始至終沒有給她確定的答案。
「你只是想我不去嗎?」
成年人交往時的一個吻來得隨意,上唇下唇相碰印個章,此生分明了。
直到有人問起他們是什麼關係,陶桃輕飄飄地再回答是接過吻的關係。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可受控又非常自然而然想起些亂七八糟事情。
她笑不出來,她能察覺到簡亓方才的克制,是尊重是保護,可為什麼不能大方地多同她說些愛呢。
他真的,是喜歡她的嗎?
陶桃在慪氣,不是氣簡亓,而是在惱自己的彆扭,惱自己的過分主動,惱自己今晚就想尋一個答案。
可人一旦心急,便玩不好曖昧的把戲,更不能好好地表述清楚所思所想。
他們再次陷入愛情推拉。
徹底無言無聲的拉扯。
「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時候,在今年九月的教師大會。」
「這算不算是不是因為某種巧合,或者是緣分?」簡亓本不信因緣際會之說,後面回憶起來覺得或許確有其事。
「我總是能坐在你身後的那個位置,然後看著你開會時似乎很是認真,總在本子上寫寫劃劃,旁人都低頭玩手機,唯有你在認真聽領導的號召講話。」
「我那時候覺得你挺有意思的,後面發現你好像總是叄樓辦公室最晚走的那個人,在對接五班的時候,鄭老師也和我提起不少關於你的事情。」
簡亓沒有細說的是,正式認識之後那天晚上,他獨自一人想了很久,抽取回憶語陶桃有關的碎片時段。
兩人的交集沒有可圈點的地方,太多不經意間的擦身而過,他當然對她有印象。
作為叄門的主科老師,分班洗牌起起落落,不過都是根據教務處的安排帶班做事。
有些話直白地說出來便不太好聽,陶桃盡職盡責,作為任和謙遜的新老師,充當語文組裡兢兢業業脾氣極好的軟柿子。
新學期的開會慣常是要開得久些,喊漂亮的口號,再分析一遍往屆的成績數據對比。
誰都不想來這種無意義的場合聽些被嚼爛反覆翻炒的洗腦話術。
而總坐在他前面的那位女老師,總帶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書寫不停。
陶桃反應了一會兒簡亓說的是哪一件事。
她沒有想到有人會注意到她開會補材料的慘樣,新學期開學她弄丟了之前寫過的班主任日誌,暑假按例家訪了幾個學生,再加上剛入組織需要補交的思想彙報,開學那周抄得手痛的肌肉記憶還隱隱作痛。
「我只是在補要交的思想彙報。」陶桃弱弱地插了話,她不習慣聽別人直言的誇獎,簡亓誇得她恍如中級教師愛崗敬業的工作作風。
又覺得簡亓說這些是在逗她,自貶幾句,「畢竟我是第一次作任課老師和班主任。」
簡亓肯定道,「可我覺得你做的都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第一次正式見面,不算約會的約會。
她像怕人的兔子,斟字酌句虛心請教,把敬仰和謹小慎微不予掩飾全都表露了出來,這份敬重直到酒後才膽子大了些,傾吐出惹人憐惜的苦楚。
簡亓知道她本無意示弱,可憐惜是他眼裡看到的,心裡生出的模樣。
對一個人產生想法是很主觀的事情,當訂花之類的舉動都是自發心之所趨時,一切便天翻地覆。
想到這裡,簡亓忍不住伸手撥弄整理了一下陶桃耳際的碎發。
從前只能在答疑課故作無意端詳的女人此時近距離的站在他眼前,在偶來一次的房間裡,於黑夜裡彼此相認。
陶桃的眼睛亮亮的,溫順的眼睫此時輕微垂下,不想去看他。
「陶桃。」
「今晚我想和你說的是,我喜歡你。」
簡亓和大多數不擅長說情話的理科男表白時的一般無二,他是沉穩的人,說的喜歡更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既然確認了陶桃的心意,他理應做出先一步做出表示,而非讓女方主動做最後的讓步,二人模糊不定地確認關係。
「我身高183,年齡28歲,生日在12月,畢業於Z大數學科學學院數學與應用數學專業。」
「我沒有談過戀愛,目前的工作是一名高中老師,大多數時間在學校,工作性質有一定靈活度,但加班會比較多。目前我在學校附近有一套已經裝好了的叄居室和兩套新城的學區房,家裡只有爺爺和侄子。」
「家裡老人這兩年的身體不好,幸運的話或許能在年前康復出院,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這點,但可能之後我還是會常帶著簡之之。」
「我和父母不常聯繫,我父親早年從政,這些年退了下來,母親還在工作,但他們早已分居,所以結婚之後不會和他們住在一起。至於存款的問題,我這些年帶競賽和這些年的理財有一筆還算可觀的收入。」
陶桃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聽簡亓如此直白地和她交底,把那時相親見面時該談的東西,攤開了和她說得清楚明白。
若她考慮好了之後,便可以點個頭答應與他在一起,開始一段人生新的體驗。
「我賺得很少,工資的每個月都會寄回家補貼家用和扶助我弟弟上學。」
陶桃不敢在這種時候再與他直視,話說得沒底氣,還是強調了一遍事實。
眼前的男人為她量身定製了一個名為愛的甜蜜圈套,她跳進去前不由地開始瞻前顧後,沒有邏輯的車軲轆話來回地說,不知為何她又開始悲傷無情地恐嚇簡亓。
自艾地告訴他,我家裡條件不好,若你和我在一起,就會看到你的另一半深陷家庭的泥潭。
可他明明可以找一個良配,橫豎左右,她也想知道,簡亓看上了她什麼。
「你弟弟在哪裡讀大學?」
「在省內的工大,學軟體工程。」
「那很厲害。」
陶桃應了句當然,弟弟考到了省內的公辦一本,儘管她高考失利,陶桃也由衷為弟弟高興。
「你家裡以後會讓你為你弟弟買房嗎?」
簡亓語氣里沒有任何的不對,陶桃的笑容消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無非是她自己一開始想考編制,就是看中公職人員買房優惠的政策。
她沒和人聊過這些,住在教師公寓並非長久之計,她過得拮据除了家裡,還有一部分就是想搬出去,擁有自己的小房子。
可簡老師28歲名下就有3套不動產,人與人果真是雲泥,她不是很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囫圇地敷衍過去,簡亓是問她是否願意的問題,她答得不著邊際,「或許吧。」
「可你該多為自己考慮。」
這話不是高高在上的調調,簡亓心疼她說起家人無力執拗的態度,見她心融成苦水,也不是滋味。
「你弟弟考得上工大,相信他未來也絕對有能力養活自己和家庭。」
留在省內軟工的就業前景還算得上明朗,簡亓禮貌地沒再發表什麼評價。
他說她該多為自己想想。
陶桃鼻子有些酸,極少有人真誠和她說這些話,從小陳淑總在她耳邊說她是弟弟的榜樣,她要好好讀書養弟弟,可她也羨慕陶醉。
陶醉能夠在高中享受到比她那時好的學習資源,陳淑心中愛的天平永遠傾向於弟弟,他的青春或許不是潮濕陰暗的,不用在醫院的走廊蹲在地上寫作業,不用籠罩在家裡的斷供恐懼之中。
陶桃產生過怨,可一想到弟弟那副比她小好幾歲還是每次放假見面就幼稚黏在她身後叫姐姐的樣子,又怎麼也氣不起來,反而覺得她淋過雨,便捨不得陶醉也走一遭她的日子。
大概被陳淑道德綁架的過於根深固蒂了,她時常覺得,她或許配不上過好日子、好東西,現在有個男人在認真的和她表白,她的搖擺沒有來由,人家對她坦誠,她卻瞻前顧後覺得簡老師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我並不在意的你的出身,」簡亓將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看在眼底,抹平她因內心痛苦掙扎而皺起的眉心。
「我只會在意你的感受,我想和你談戀愛這件事並不是我今晚一時興起,所以忽然發瘋一般開車回學校,出自色心想要一個吻。」
「我希望你是快樂的,更希望你是自由的。」
「簡老師..」陶桃的心又酸又澀,想開口,蹦不出一個字。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白天在商場偶然看到就買了下來。」簡亓從兜里笨拙地拿出飾品盒子,項鍊上鑲著的鑽石在月光下閃著流光,
陶桃從沒收過這樣貴重的禮物。
這次是真的想哭了,明白他是有備而來,可他為什麼這麼好啊。
簡亓說這話,已然要上手為她戴上的樣子。
陶桃錯愕片刻,將手抵在胸前,留出一個合適的距離。「我願意和你在一起。」
「但我可能接受不了你的好意。」陶桃能夠答應簡亓的告白,卻無法心安理得讓簡老師就這麼為她戴上價值不菲的項鍊。
簡亓打斷了她,笑意藏在眼底,主動牽起她的手,摩挲著某處指節,輕聲安撫道,「可是你值得。」
(二十)舌尖痴纏
這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
陶桃這樣想,蓄滿的眼淚卻因此收了回去。
「我的女朋友現在應該選擇接受好意。」
明明是赧然的情話,話里的篤定卻讓陶桃不由為之一顫。
簡亓從未想過什麼值不值當,他若想,若產生想法,即可將把想法化作行動。
他絕不是那類在情愛里來去自由的男人,他自然不知道該如何發展一段關係,可一旦萌生出心動的種子,便在女人面前也會耍些手段,期待得到對方的肯定。
像是一隻家養的大型犬科動物,在外面晃了一圈,把發現的所有的好東西全都捧到了主人面前。
簡亓就這樣對她笑,嘴角上揚的弧度與平日相處時有所區分,仿佛別無所求,只要她對著禮物笑一笑,那一切的準備都是值得的。
陶桃從前在書中看到的話有了實感,哪怕在極其微小的一瞬,可愛是骨頭裡滿是泡泡,此時頭腦昏昏,像是體內充盈著幸福泡泡。
愛是什麼。她不知道怎麼回應簡亓的愛,狀態不再牴觸和防備男人的靠近,在此刻想要有所依託。
她喜歡被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包裹,喜歡在漫長夜晚裡,被擁入懷的感覺。
陶桃貪戀他的好,想簡亓至此只會對她一個人這麼好。
於是不敢看他,垂下頭掩飾因心動開始泛紅的臉頰,第一次嘗試行使女朋友的權利。
十指相扣的剎那,自然而然地無措,純情的不知該做出什麼表示。
明明這是短視頻平台里別人玩爛的套路,可她實踐起來確實如此生澀。
只好磕磕絆絆地發表起對簡老師的看法,「你的手真好看。」
她第一次見簡老師上課時就覺得他手生得好看,陶桃不是什麼手控,只是單純覺得這類細長指節就是隨便拿根粉筆書寫的都好看。
現在想想,無非是她從一開始知道簡亓是相親對象時,就帶著慾念。
一面是理智和克制,又一面是對他無盡的肖想。
說完想抽出來,那人卻牽得更緊了些。
「傻傻的。」
不知道笑她還是說自己。
他們原本在黑暗中牽手,簡老師開了燈,陶桃一切偽裝掩飾的羞紅都隨著光線全然暴露在簡亓面前。
簡老師為她戴上項鍊,鼻息落在她的耳際處,觸及到的皮膚窸窣地生出了癢意。
那人詢問長度是否合適,扣好後便端詳起她的模樣。
項鍊在她鎖骨處的位置。毛衣裙是v字低領的設計,好在款式還算得上得體保守,在胸口以上,露出的皮膚並不多。
陶桃慶幸自己方才匆匆出門穿了舒適型的內衣,胸前兩團雲霧並未因內衣的聚攏,不合時宜地露出曖昧不明的溝壑。
可她也不適應這樣灼熱的注視,將碎發綰過鬢角,喊簡亓名字,問好看嗎。
「當然好看。」簡亓眸光深邃,一時喉間乾澀,喉結起伏滾落,對她如同對待一件藝術品,將她頸部的每一寸都細細看過,動作卻不敢再靠近,壓下身體某處燥火。
將近零點,時間不早了。
陶桃想到簡亓家中還有小孩,不該再在他的房間待下去。
時至深夜,陶桃生出燥意,喝了一口開蓋後還沒有嘗過的水,她確實渴了,冷水下肚企圖喚醒點殘存的理智。
藉口也拙劣,提及了明天早上還沒備好的課。
「時間不早了,我可能該回去了。」陶桃悄悄舐了下有些發乾的上唇。
簡亓將反應設在情理之中,眼裡閃過的黯淡有意而為之,引君入彀。
當然陶桃自然無從得知男人心中的這點彎彎繞繞,只是她本就是敏感的人,自我攻略地想起自己剛收下項鍊不表示什麼就這麼走了,也是不是不太好。
可又該怎麼表示呢。
今晚有了一來一回的吻,打個平手,該抵消了。
矜持的教條在此時又生了出來,陶桃在臨走前悵惘地擔心起簡亓是否因她的主動而輕賤看輕了她。
簡亓跟在她身後,是目送她離開的架勢。
因為緊張捏緊手中的礦泉水瓶,無厘頭又欲蓋彌彰地發問道,「之之,一個人在家裡沒事嗎?」
「我在他了之後出的門。」
「哦。」
話題又斷了。
「要不要親一下?」這話屬實失了底氣,聲線莫名忍不住發顫,拖長沒有底氣的尾音。
好一個虛張聲勢地詢問調調。
她就是想再親一親老師,上唇碰下唇的那種就可以。
那人也很是配合,主動將臉湊了過來。
「······ 」
好吧,陶桃失笑,以極快的速度在簡老師的臉頰處落下一吻,意猶未盡地道了晚安。
「不夠。」
陶桃只聽到這句,全然不知男人的大掌何時攀上了她細弱的腰,用了力道拉進距離,另一隻手撫上她通紅的臉,提前為他生澀的吻技致歉。
接著,便有吻落了下來。
不會親吻的兩個人痴纏著,簡亓的慢性子在這嚴格意義上的初吻里得以彰顯,唇齒相依輾轉吮吸,他害怕讓陶桃產生不適應,將胡亂編排的攻勢展露在她眼前,蓋住了她的眼睛。
唇瓣吻咬著纏綿,繾綣流連,纏住女人的嬌軟,舌尖交纏刻畫著熱烈。
陶桃不會接吻,被遮掩視線後只得乖順地配合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舌尖隱隱有些發麻。
簡亓仔細地擦去她嘴邊殘留的晶亮,親近至此,陶桃期期艾艾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曾想簡亓是很會接吻的樣子,其實不然,可這攻勢也不橫衝直撞,根本無法指摘他什麼錯處。
就這麼直勾勾地被盯著,那人擁住她,將某個物件在她無瑕顧及時藏進了她外衣口袋。
「回去再拆開看吧。」
簡亓不舍地又親了親她的嘴唇,誘哄地再次將禮物送給了她。
陶桃轉動門把,看到房門外的人忽然怔住。
隨即有種偷情被熟人撞見的錯覺,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但是看到穿著睡衣的宋璇璇再來拜訪時,一時哭笑不得。
好在,宋璇璇確實是才上樓找她的。
宋璇璇是個會做事的主兒,今晚平白打擾一個不是同教學組的女同事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陶老師一向晚睡,又想到學校的超市大機率已經關門,洗漱後見陶桃遲遲不回來,回房間後又上樓來送安睡褲,不曾想竟然撞到這麼勁爆的事情。
「啊?」
宋璇璇剛給陶桃發了消息,轉頭碰上來人發出驚呼,陶老師和簡老師,暗渡陳倉就這麼被她發現了?!
儘管宋璇璇是年級組無人不知的八卦小喇叭,可兩位當事人中其中一位是兩袖清風的做派的高嶺之花,她哪敢在陶桃面前亂開什麼玩笑。
宋璇璇假意咳了咳,消化完這信息量,先將手中的袋子遞給陶桃,「陶老師我就是來給你送東西的,不知道你會不會痛,就放了盒沒拆過的布洛芬···」
陶桃眼中閃過驚訝,沒想到宋璇璇真的會把她隨口說的話記在心裡,道了謝,在兩位同事關切的目光里回了房間。
方才礙於陶老師的薄面,宋璇璇不敢發作什麼,此時就她和簡亓二人,也不裝了。
宋璇璇諱莫如深地扶了扶眼鏡,「我記得您這房間好像是之前體育組陳耀住的吧?」
「你們分手了?」
簡亓沒想過要解釋什麼,一句話便把眼前人的話堵得死死的。
宋璇璇沒忍住爆了句國粹,簡老師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開始怪陳耀這男的也是大嘴巴。
自知理虧,宋璇璇現在只得用同種話術回擊,「你和我們陶老師在一起了啊?」
簡亓本不打算和這位宋老師多說什麼,先前相親的事情也因為某些原因在學校小範圍得到了傳播,具體路徑不得而知,他只記得陶桃因此躲著他一陣。
臨走前還是委婉地說了忠告,「還是要麻煩宋老師先不要和別人傳播今晚的事情。」
「另外,陳耀現在住在二樓的213。」
明明是有事相求,簡老師更是要請她幫忙的意思,宋璇璇還是被簡亓眼底一閃而過的鋒利嚇住,自知失了下風,更不敢再造次說些什麼。
好在忠告停留在言語的表面,宋璇璇得知那花心前任的住處很快將這錯覺拋在腦後,道了再見,飛快地小跑下樓了。
(二十一)自瀆
關上門,一牆之隔。
再次回到逼仄擁擠的房間,屋內陳設與隔壁房間的布局形成對比,這個二十幾平的小房間沒有那麼明確功能分區,與隔壁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來臨城中學工作多久,便住了多久,各類物件堆迭冗雜,如她此時理不清的心緒。
天氣太冷,陶桃在桌前坐不住,抱著電腦躺在被窩裡繼續備課。
凌晨一點敲下演示文稿的最後一行字,爾後,竟然沒有一絲睡意。
今晚發生的一切,像是不切實際的夢。
手機里的消息全部已讀,高二組簡亓在零點過半的時候到了家。
陶桃給簡老師的標籤多了一層,最不真實最不敢想的一層,這個在幾周前因相親正式認識的男人,成為了他的男朋友,甚至進展飛快,確認關係後便唇齒相依。
以前讀書時看到情侶於宿舍樓下接吻,難捨難分只覺得荒謬。
陶桃一直自詡是個傳統的女人,假想過得戀愛情景,應當是因牽手便紅了耳根,擁抱需要再叄詢問,至於接吻,應該是正式戀愛後某個情到深處時才會發生的更近一步。
可現實呢,是徹底顛覆。美夢足以讓人失眠。
陶桃活了二十幾年,沒談過戀愛,單身時想得太膚淺表面,等到這類肢體接觸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現在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原因無非是一個。
她覺得不夠。
一方面,陶桃驚訝簡亓對她的性吸引力竟會如此之大。
另一方面,這是一種生理層面的訴求,像一顆早已埋下的種子,她從未正視過,在夜深人靜時不可抑制地瘋狂生長出來。
她忽然好想簡亓。
當曾經幻想過能夠親親抱抱的性對象變得具體時,她某方面的需求也變得具體,並且讓她口渴得厲害。
陶桃下床洗凈了手,翻出收藏已久的網址,連上藍牙耳機,打開加速器點進了一個女性向的視頻。
熟練地跳過無意義的對話和環節,直奔主題。
今晚出門見他的毛衣裙早被換下,此時耷拉在置物架上,她將衣服拿到了床上。
柔軟的織物在接吻時染上了男人的氣味,陶桃身子埋進被子裡,敞開的腿心伴隨著手指附上的研磨伴隨視頻女主角嚶嚀的叫聲里濡濕一片。
其實今晚也濕潤過一次,在那人蒙住她眼睛與她接吻時。
他是如此地克制,明明嘴上不饒過她,去尋舌根齒間藏著的隱秘,身下的手除了攬住她的腰,沒有其他再多餘的動作。
恍惚間,細想今晚的一切,高中生接吻都沒那麼純粹。。
手指熟稔地刺激身下,自瀆的嘗試始於大學。
大學是四人寢加上室友中只有她一人單身,加上都是大大咧咧不掩飾的性格,女寢夜聊提及某些方面也是毫不避諱。
聽多了,陶桃也萌生了試一試的想法。
只記得當時是某個節假日,室友都外出和男友過夜,留她一人在寢室,無意間刷到網站,她脫下外褲,在寢室上鋪的小床上,第一次將手指伸向身下,意外地發現沒有絲毫不適,從此開闢了這片大陸。
剛搬來教師公寓的時候,實習期壓力大,失眠時她開始習慣折騰一下身下,累到背上淋漓自然而然睡了過去。
現在她逐漸適應這份工作的強度,從前的自瀆不過都是對壓力的釋解,今夜的出發點卻是是欲。
翻滾著,因簡亓而產生的極其強烈的生理性渴求。
耳機里女人因撥弄哭喊著求饒,陶桃摘下耳機,覺得這聲音格外得吵。
視頻里女性的下體被翻弄著,打著高斯模糊的馬賽克仍能看見陰唇生出涓流,陶桃從未自瀆地如此沉醉,鼻息間時衣物沾染的氣味,閉著眼睛滿腦卻是簡老師的模樣。
簡亓是上唇偏薄的類型,唇線清晰,他不會接吻,可陶桃卻在想他有朝一日或許會成為她裙下之臣的模樣。
他是否還是會在情愛里保有紳士的謙遜,壓抑慾望,還是將她的雙手禁錮,步步緊逼,讓她無路可退。
陶桃目前傾向前者,指尖的挑逗因此輕緩。
騰出的一隻手解開了睡衣的前襟,在珊瑚絨的棉被裡光裸,將聊天框里簡亓的每一條語音點開來重新再聽一遍。
一遍又一遍。
慾望吞噬她,項鍊上的掛墜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跌進鎖骨處的凹陷之中,那人今晚視線於此處流連,終究抑制了在她裸露處的肌膚上落吻的念想。
簡亓是那麼高尚,對親密的行為也不熟練,對待她時總將她捧在超乎慾念的高處,小心謹慎地呵護,把分寸彰顯於相處時的每一處細節。
陶桃卻在夜裡偷偷在身下刻畫他的模樣,幻想歡愛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酥麻黏膩的觸感從腿心傳遍全身,慾望是否決堤已經不重要了。
又困又累。
床單上的小墊子濕了一片。
獨居事後,最煩的事情就是收拾床鋪。
凌晨叄點,終於襲來困意,再也抵不住睡了過去。
周六語文課被排到了叄四兩節,難得不用起早,醒來之後倒是沒有熬夜後的昏沉不適。
昨晚睡得晚,工作日的後遺症是打開手機第一件事先去看微信消息。
意識還沒清醒,先去掃了一眼早自習的通報名單,沒有五班學生的違紀遲到的記錄。
放心起床洗漱,出門前還不忘化了個淡妝。
今天依舊是個晴天,光照得身子骨暖融融,時間還早,陶桃在樓下超市買了一杯熱鮮奶暖手,走到辦公室的時間正好,第二節課還沒下課。
其餘老師都排到有課,辦公室只她一人,陶桃開了空調,放下電腦包連上充電線,才注意到工位上多了一個保溫盒,放的位置並不扎眼,被輕放在桌上的綠植之間。
打開看,是一碗桃膠紅豆羹。
沒有置頂的對話被置頂的群消息的通知又被頂到了下方,翻了一會發現昨晚折騰半宿才睡竟然沒有回覆簡亓的消息。
這種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的想法在高二組簡亓又給他發來消息時得到了印證,她打開對話框正在輸入中,不知該先回復拖欠未回的哪一條訊息。
那人和她道了晚安,早安,最新一條是提醒她,甜湯要趁熱喝。
不知道該回什麼,陶桃選擇先去接一杯熱水。
「陶老師,早上好啊。」
陶桃點開接水的按鈕,等熱水蓄滿八百毫升的杯子。
簡亓出現在她面前,陶桃下意識去摸大衣的左邊口袋,解釋沒回消息的事情,手機被她遺忘在工位的桌上,相反的,摸到了昨晚簡亓在親密時放到她口袋裡的小盒子。
「陶老師,早上好啊。」
離了特定的情景,現在顯然絕非是偶遇,而是某人有意為之。
那人自然不是來開水房接水的,對視時無需其他言語,陶桃怎會不知道她的來意。
陶桃扭緊水杯,先開口解釋道,「昨晚回去備完課有些晚,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言下是解釋沒有回覆消息的緣由。
陶桃當然不能和對方說實話,昨晚對著眼前這張臉意淫時的記憶不合時宜地涌了上來,一時對待簡老師有些難安,又補了一句以示賠罪,「中午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嘛?」
她不懂示好,也不知道情侶該怎麼樣相處,可既然是和同事談戀愛,那就是和普通同事相處的方式更近一層吧。
歪過腦袋仰起頭側頭問簡亓,自知是自己不對,話中帶著賠罪的意味,希望他不要在意。
「那昨晚睡得好嗎?」
簡亓見她眼下的青黑,話中關切,注意到陶老師將頭髮捲成了好看的弧度,穿得仍是昨晚的那件外衣,塗過唇彩的唇瓣翕張,在監控死角伸手撥了撥女人垂在圍巾上的髮絲。
罪惡的念頭冒了出來,他又想親她了。
「睡得還挺好的。」陶桃見他眼神繾綣,沒有怪罪的意思,也不自覺又放柔聲音,她發現簡亓似乎非常吃她軟下聲音說話的這套。
兩人共同往回走,進入教學區,陶桃自覺與他一前一後,保持些距離。
「第叄節課我得去五班上課了。」
簡亓應她,「我第一節也是在五班上的課。」
陶桃一臉不可置信,難得將數學課排在第一節課,本想開玩笑說他也有今天,又想到簡亓有早課又是何時為她買的羹湯,話到嘴邊再說不出來了,簡老師昨晚應該睡得也晚,一來一回,豈不是沒有睡多久就起來了。
回到辦公室,小盒子她昨晚打開看過,當時不知在想什麼,又蓋了回去。
裡面是一隻女戒,基礎款的素戒款式,對方沒有表示任何,將佩戴的選擇權交予給她。
陶桃原本還在猶豫,她本是覺得戴上或許太過招搖,可方才注意到簡亓左手中指上多了的戒指,成色不同,只是款式相近。
陶桃將戒指拿在手中把玩,那人思慮周全,這對戒指放在一起,確實不容易聯想什麼。
陶桃忽然意識到,簡老師昨晚分明就是有備而來。
不過敲定關係這事兒她也不虧,陶桃悶悶地這樣想,盤算著今天中午也該請簡亓吃頓好的。
下課鈴響,倉促間,陶桃還是選擇戴上戒指,將首飾盒收進了櫃內。
拿起教案,該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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